【延禧衍生】彩笔新题断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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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察眼中的利落

情节有添加

 

 

 

    当我一路小跑逐渐追上皇上的马匹时,皇上挺直的后背安安静静的立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倒。

 

    没想到皇上终究下了马,向着太后的马车跪了下来。

 

    我在后面忍不住想,他是为了什么而跪。

 

    我听见皇上对着马车,大声喊着,那种声音哽咽得连我都没办法听下去:皇上自登基以来,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我看着他直直的跪了下去,带着一种嘶哑,冲着马车喊道:“请皇额娘出来看儿臣一眼吧。”

 

    我也翻身下了马。作为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我只能站在他的后方保护他。我不愿走到他旁边看着他,他不愿在我面前损了他仅有的威仪和自尊,我知道,我心里清楚。于是,我站在他的后侧,安静的,看着他。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我虽然站在他的后面,却能看得很清楚,皇上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这是害怕,我明白,皇上居然在害怕。

 

    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出来的竟然是令妃娘娘。

 

    其实令妃此人,我心里还是颇为敬重的。因为我自认识傅恒以来,从来没见傅恒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如此信任一个女人,他交代过我,无论令妃吩咐什么,我都得帮她;另外,还因为明玉,我了解明玉为人。明玉一直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无论令妃是否得宠,明玉始终不离不弃,所以我也相信令妃,她的聪明、狡黠,让我觉得佩服,她做给皇上的那一顶帽子,我觉得,她始终是被皇上所打动,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跟明玉一样,都是嘴硬。

 

    我亲眼看着她从容的下了轿,又从容的站在皇上方寸之外,却目光平和。

 

    皇上似乎是觉得难堪,猛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脊背。我看不清皇上的眼神,我只看得到皇上的背影,好像是维持了从前的骄傲,又好像什么都被打碎了,只因我看到他袖笼着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握着拳头。

 

    我看见令妃轻移莲步,小巧的脸,苍白如纸,双目通红,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皇上,仿佛时间都随着他们而静止。我不敢大意,随着她的动作,我嗓子眼都被提了起来。

 

    少顷,我听见皇上冷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我心里狠狠颤动了一下。皇上有多爱惜令妃,我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看在眼里。就算令妃跟傅恒的谣言传的满天飞,他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然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她;就算令妃当年把皇上送她的画转赠给了太后,他的怒气也是明显的发泄出来,他会自己忍不住去找她,而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冷过——他的那种笑,凄苦又带着怨愤,让我忍不住替令妃捏了把冷汗。

 

    “臣妾出来,是想跟皇上解释....”令妃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挥手打断,“你都已经做出来了,又有什么好解释!”

 

    “是啊....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令妃的双眸一下子暗淡下去,像是漫天星辰轰然坠落,我看见她生生止住自己眼中的泪水,转身,一步,一步,一步的踩着满地的荒芜离开了我跟皇上的视线。

 

     我这才敢站在皇上身边,仔细的观察着皇上的动作。

 

     只见皇上眼眸又沉了几分,袖笼里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过,神情紧绷着,像是我去云南的时候看到的一些石像,毫无生气,毫无一丝松动的念头。

 

       皇上忽然大声吼了一句——

 

     “魏璎珞,你给朕滚!随便你滚到哪个地方去,朕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心神俱震,皇上此举,已算是失态非常。

  

       皇上终究陷得太深,而令妃呢?我忍不住想问问她,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对皇上就真的能无动于衷,真的能看着他沉进去,你却什么都不做吗?但是,我在转身的一瞬,看到令妃的身躯像被定住在原地,竟然停在轿子前动也不动了。

 

     “皇上,太后要去圆明园养病,如若无事,皇上请回吧。”刘姑姑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我看见皇上的龙靴已经深深的陷进泥土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是目前最合时宜的。

 

     “皇上,咱们回去吧。”

 

     思索良久,我终究还是对他说了这一句。

 

     皇上慢慢的转过身来,以一种十分艰难又十分倔强的姿势,轻轻抬眼看了我,沉声说道:“海兰察,陪朕溜一圈吧。”

 

 

     我紧紧的执着手里的马鞭,只是点了点头。

 

     皇上仍然跟上次一样,让我跟他跟到了长春园里头去的那个小池塘。我仍然记得,孝贤皇后刚仙逝没多久,皇上因为伤心,又或者是真的被当时还是长春宫宫女的令妃说中了心思,便带着我一路出了宫,直奔了圆明园附近的长春园。

 

     他曾经在那湖平静的池水当中向我诉说着他对孝贤皇后的愧疚和难过,那这次呢?这次皇上又想要跟我说什么呢?我倒是很好奇。

 

     皇上整个人都坐在了泥土里,我惊呼一声,却来不及反应,皇上已经坐上去了,似乎没有嫌弃这园子里的泥土干燥肮脏。

 

     我也陪着皇上坐了下来。

 

     皇上的面色愈加暗沉,死死的盯着远处那一方小小的角楼。我试探着开口:“皇上,您刚才又是何必呢?”

 

     皇上居然轻笑了一声。

 

     可我知道他那笑中藏着太多的酸和苦,他笑着笑着,居然眼睛都红了。我不由得有些无奈和懊恼,因为我跟明玉之间没有皇上跟令妃的较量和计算,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规劝他。

 

     “朕也不知,刚才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始终没有看我,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那一方小小的湖水。

 

      皇上仿佛是卸下了所有气力,只软软的坐着。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开口:“海兰察,有时候,朕其实很羡慕你。”

 

       我不由得奇怪,连忙问他:“皇上羡慕奴才什么?”

 

      “你跟明玉,朕记得,是感情不错的吧?也怪朕疏忽,你陪伴在朕身边数载,朕只留心傅恒,却把你忽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终于回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朕记得,你看明玉给你做的抹额看了好久。朕羡慕你那时候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挚,跟你心爱的人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你的笑容也是踏实的。”

 

      我其实有些惶恐。虽然我跟傅恒是一同保护皇上的御前侍卫,可是我知道,傅恒其实跟皇上的感情是更加深厚的,他们是直接的姻亲,又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而我其实是个后来者,用一身战功,一步步得到皇上的信任。用皇上的话来说,我人老实、单纯,又藏得住话,而且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所以皇上久而久之,也会像信任傅恒那样信任我了。

 

      我觉得他能够记得我的事,其实是我的荣幸。也可能是因为明玉从前为孝贤皇后身边的亲信,目前又是令妃身边的大宫女,他才能注意到我跟明玉之间的事吧。

 

      “那时候,皇上还笑奴才呢。”我想起皇上在后面偷偷看着我看着抹额的表情,心里有些感慨,又忽然想到皇上收到令妃帽子的时候,那种想笑又不敢,只能偷笑的表情,心口酸酸的,于是试探着问道,“皇上,您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她吗?”

 

        皇上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一听到我提到她,那种少年人才有的雀跃的真心的笑容,又迅速的被收起来,眼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郁郁和荒凉,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被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山火消灭得殆尽,只剩下一片荒芜,跟刚才那一片去往太后的轿子的路途一模一样。

 

        这时候,我听到他说——

 

       “这个问题,对朕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啊。我心里一叹,不知是佩服皇上的拿得起放得下,还是该心疼他眼眸里仍然是那么的寒冷。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愿意再让自己心软。

 

       再后来,明玉捎来的给我的信中说,令妃把皇上送给她的白玉簪子,摔在了圆明园的湖里。

 

       这两个人,是真的对自己狠。

 

 

      来自圆明园的家书,三年来其实从未断绝过。

 

      其实家书的内容很稀松平常,都是汇报跟太后做了什么事。每次皇上看完,都是把它放在一个小盒里,然后让我藏在柜子里,不要让他看见。

 

      在金川战事终于彻底平息,我跟傅恒回京汇报的那一日,我们一路骑马,经过西直门,来到了乾清宫,李总管上前小心翼翼的跟我们说,皇上盯着桌案上的一个暗红色的盒子发呆呢。

 

      我略略看了傅恒一眼,又看了李总管一眼,心里正奇怪,又听李总管说:“皇上的脾气现在跟定时炸弹没差别,海兰察大人和傅大人等下可要小心说话。”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离去的李玉,傅恒和我对视一眼,我便掀了帘子进去了。

 

      皇上跟傅恒简单说了几句金川战役的近况,我也汇报了几句,他便让傅恒退下了,单独留了我在原地。

 

     我正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的吩咐,却看到他果然又看着那只暗红色的盒子发呆,便也不出声,安安静静的等着。

 

     只听皇上突然发出一声叹息,踱步站起身,走来走去,我莫名的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他此时此刻的伤怀可能还是为了圆明园的那位,心下不禁有些不忍,开口道:“皇上,您如此自苦,她又看不到,何必呢?”

 

     皇上定睛看了我一眼,思索片刻,神色异常冷峻。

 

     仿佛过了许久,我膝盖都已经有些发麻,却听到他说:“是啊,何必呢?你上次问朕是不是放弃了,朕现在可以回答你,对,朕放弃了。朕累了,没必要了——”

 

     皇上转头吩咐了德胜进来,把那个盒子给了他,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我看见他的腿一直绷着,听见他哑声道:“把这个盒子拿去库房烧了吧。”

 

     德胜站在原地,拿着盒子颇为为难。我仔细看了一眼盒子,做的是的确精美——暗红色充满暧昧的红,盒子精巧,光滑如新,木质材料应该也是用了沉香木,德胜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能闻到那盒子香味都是淡淡的沉香木味道。

 

     我眼色示意他先拿着盒子出去,便打量着皇上神色,轻声道:“奴才知道皇上做事绝不会轻易回头,只是,皇上凡事还是给自己留点底线,方为上策。”

 

     他轻叹一声,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摇摇头:“朕贵为天下之主,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顿了顿,终还是神色忍不住黯然,“朕不想有别的东西干扰朕的视线,只能把它撇开一边,这样,朕才不会时时想起....时时惦记.....时时挂念....”

 

     我起身,看了看窗外金乌落幕,清明天光中逐渐镀出一层驼红色,感觉心里也跟皇上一样空空落落的,瞥了一眼皇上,皇上还在对着满桌的奏折发呆,嘴上说要狠,其实心里,应该还是没办法真的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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